2024年,江苏中篇小说创作整体成绩平稳。据不完全统计,分别有20多位作家的30多部中篇小说发表在了全国各地不同的文学期刊上。他们中不少是年年有中篇问世的中流砥柱,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生力量。小说家们以一个个虚构的故事为载体,所做的仍是现实主义的努力。这些作品或记录生活反映时代,或探讨人性的幽微与复杂,或聚焦当代人的精神困境,它们各有侧重,共同丰富了江苏文学的年度景观。
一
江苏这一年的中篇小说中,书写现实生活和反映时代变化,依旧是很多作家的创作着力点。要说现实,城市化无疑是近几十年来中国社会最大的现实。城市和乡村,原本只是人类的居住方式,但围绕两者形成的各种观念及其延展出来的社会秩序对人类的生活、情感和精神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此,很多反映社会生活与时代变迁的作品,都会不由自主地选择在城乡框架下讲述故事。
叶兆言的《遥远的古冬玲》(《芙蓉》第2期)以古万全夫妇从农村到县城再到南京的生活为线索,展现了中国城乡近半个世纪的变化,以及个人情感的幽微与动荡。古冬玲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下乡插队的知青,在农村小伙古万全看来天仙一般,但他内心的爱恋却因巨大的城乡差异埋藏心底。两人四十年后再相遇,古万全曾经的情愫虽被唤醒,但随着城乡差异的不断消弭,原先的神秘美好也悄然褪去,时光之下,一切都变得遥远恍惚。小说用个体故事投影一代人的情感与命运,以点带面,举重若轻。
余一鸣今年有四部中篇小说,其中三部都是城乡叙事模式。《牵一匹马或一朵云》(《芙蓉》第3期)中,主人公付文化从一个农村包工头成长为建筑公司老总,又因房地产市场波动陷入困境,最后在湖心岛重新开始。付文化代表了一个群体,城市是他们实现梦想的舞台,但乡村才是他们灵魂的归宿,这跟他们的下一代形成了鲜明对比。小说通过两代人不同的价值追求,表现了乡村与城市对人完全不同的塑造和影响,探讨了人们在城乡之间的身份认同和精神归属感。《征途》(《江南》第6期)中杜菊叶通过考试从乡下姑娘成了城里教授,而她的堂姐虽也来到城里打工但本质上却仍是一个乡下人。这两位女性都坚韧要强,都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奋斗可以给生活带来希望。在考学和人生的“征途”上,她们都很努力,不屈不挠,但城乡不同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终究让她们的命运截然不同。《龙岗》(《中国作家》第12期)跟前两部城乡参差对照的叙述方式略有不同,它以乡村为背景,以葛家两代人恩怨情仇的故事穿插,主要写龙岗村如何从一个普通乡村逐渐发展为具有旅游和文化产业潜力的“国际慢城”,探讨了乡村振兴的可能性和路径。小说写的虽是乡村,但新一代年轻人所代表的城市价值观其实一直在影响着故事的走向,也影响着乡村的命运。
另外,王啸峰的《天福山》(《青年文学》第2期)的故事也是在城乡之间展开的。主人公洪福宝从乡村到城市打工,再从城市回乡村创业,几十年人生境遇的变化也折射了社会发展的变化。个人的梦想,时代的变化,以及内心深邃的情感,这几种力量在小说中形成的张力使得普通的故事获得了普遍的共鸣。关于传统与现代,理想与现实、自我的迷失与寻找,这也正是许多人这几十年来的精神历程。葛安荣的《岭上多白云》(《钟山》第4期)围绕20世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中国社会的户籍制度,通过主人公曹云龙的人生经历,展现了当年城乡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被强行拆散的恋人、观念冲突的两代人,最后都在时代的变化中理解了各自的命运。罗望子的《蒹葭苍苍》(《特区文学》第8期)以主人公榆叶梅离乡进城的成长轨迹为叙事线索,对城乡冲突、教育异化、女性困境等议题进行了表现与探讨,作家用绵密的笔触记录了一代人在城乡夹缝中觉醒与迷失的生存真相。李新勇的《旷野篝火》(《飞天》第5期)中骆远军在城市生活三十多年后回到三千里之外的故乡探亲,故乡的一草一木、一情一景都能让他感受到温暖与幸福。在跟城市生活巨大的差异对照中,人物心底的乡愁落到纸上,这也是作家心底的乡愁。
还有一些作品与余一鸣的《龙岗》一样,虽然故事只是在乡村展开,但城市一直是个隐隐的存在,或者说城市一直是一种暗中推动的力量。比如,周韫的《老脊》(《钟山》第1期)以更长的历史纵线写了一个海边小村庄与时家五代人命运的相互勾连与成全,小村从罪犯流放地到风机发电场,时家人从蛮荒地的野蛮生存者到一个地方的建设者与守护者。小说关于科技与生态的思考,正是城市化进程必须面对的课题。叙事之下,我们不仅看到了一段地方历史的剪影,也看到了时代滚滚向前的车辙。还有李云的《小美的日常生活》(《西湖》第9期)也是一篇以乡村生活为背景的中篇小说,小美从城市回归乡村租赁老屋并将其改造成具有现代感的“别院”,通过视频号记录乡村田园生活的美好,并吸引流量带动乡村特产的销售。乡村从传统到现代的变迁以及两代人生活、情感所呈现的差异,都在讲述时代变化在普通人生活中映现的点点滴滴。
当然也有一些作品没有通过城乡叙事框架来结构故事,但同样也是关注现实生活、反映社会热点问题。比如,朱辉的《蝌蚪》(《十月》第5期)关注的是社会老龄化问题。小说讲了法医老秦退休后无意间被卷入一起刑事案件,最后以自己几十年的专业素养和坚持追求真相的个人英雄主义,帮助刑侦队成功破案的故事。朱辉以其深谙的“心理现实主义”手法,通过对人物内心细腻的刻画,对老年人退休后如何适应生活转变以及如何实现自我价值进行了思考。再比如,余一鸣的《公开课》(《北京文学》第9期)则是直面教育问题。由于自身的老师身份,余一鸣的每一部小说几乎都或多或少地涉及到了对教育问题的探讨。这篇小说触及了教育标准和模式对教师创造力的束缚,对当下中学语文教育现状进行了反思。
二
除了直接反映社会生活与时代变迁的城乡叙事,表现和探讨复杂人性也依然是2024年江苏中篇小说的重要主题。
胡学文的笔对人性的剖析向来凌厉,2024年他的两部中篇小说《驯驴记》(《芒种》第1期)和《鲨》(《十月》第3期)仍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驯驴记》讲了一个驯服毛驴表演营生的故事,作品通过生动的叙事和细腻的描写,表现了人性中的善良、坚韧,在人对驴驯服的过程中,人性中的自私、固执和残忍,也被充分地表现了出来。《鲨》以片段式的人物聚焦,构建了多个人物之间复杂的关系网络,同时引出其中的贪腐故事。作家以其冷静犀利的笔锋刻画了人性在生存压力、利益诱惑、权力欲望等多重挤压下的幽深与复杂。“驴”和“鲨”在胡学文的笔下都是一种深刻的隐喻,它们都巧妙地把小说对人性的观察与思考引向了深入。
这一年还有几部作品,不约而同地选择让主人公在时间中理解人性,甚至是宽恕人性,从而实现自身的成长。比如,王大进的《所有的爱》(《清明》第2期)通过主人公与母亲、丈夫之间复杂的情感纠葛,在探讨家庭、爱情与责任的同时,也探讨了人性中爱的多面性。李新勇的《遍地红尘》(《湘江文艺》第2期)中四爷爷的精明强干与复杂性格、九叔的贪婪与懦弱等,也都反映了人性的复杂。《所有的爱》中徐颖萱从天真叛逆的少女到坚毅果敢的母亲,《遍地红尘》中“我”从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有责任感、有担当的成年人,中间所遇到的挑战和抉择都是对人性的考验,也是理解人性的必修课。另外,墨中白的《马踏飞燕》(《清明》第1期)也探讨了人性的善与恶、罪与赎的主题。年轻时的一次冲动行为一直是老桑内心深处绕不开的结,晚年保姆小黄的出现,让他心中的内疚与忏悔突然有了对象,最后老桑通过帮助小黄治病完成了自我救赎,两人也超越世俗利益,成为彼此生命中的光。荆歌今年创作了两部少年成长小说,《骨笛》(《作家》第9期)以哑巴少年多吉充满奇幻色彩的成长故事为主线,通过不同的小说人物展现了人性的多面;《天涯归途》(《钟山》第5期)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叙述了一个勇敢执着、重情重义的十六岁少年在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生活时,对归属感的追求和对自我身份的探索。上述几部小说时间跨度虽各有不同,但它们的叙事框架和逻辑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在时间中理解人性,收获成长。
三
现代社会变动不居,现代人的精神世界也因此进入了一个混乱、迷茫的悬浮时代。如何发现、描摹、重塑人的内心世界,一直是现代文学的主题。2024年江苏的中篇小说中也有不少努力呈现现代人精神困境的作品。
汤成难《刻经》(《天涯》第3期)中的主人公老马是一位从传统文化中找到精神救赎的人物。小说讲述了他在事业失败后,偶然接触到了雕版印刷这一传统工艺,原本是被商业利益驱动的他却在刻经的过程中,逐渐脱去杂念,最后从一个一心想东山再起的商人转变为心无旁骛、不求回报的刻经人。刻经是一项内敛静观的传统文化技艺,狭小而封闭的刻经房帮助老马重新审视自己,发现内心真实需求,从而从生意失败的迷茫中解脱出来,走向内心的宁静与平和。老马从商海沉沦到刻经修心的转变自然而深刻,像一则现代人在纷扰的物质世界寻找灵魂栖居的精神寓言。
王啸峰近年来也比较关注现代人的精神状态,擅长在日常生活的叙事中,通过现实、回忆、梦境交织的或虚或实的叙事,表现现代人精神生活的困境。《水中青荇》(《芒种》第3期)中主人公申居胥是一位退休的历史老师和古籍鉴定家,这样一个典型的传统知识分子,却在现代家庭生活中感到无力。小说通过多个场景和事件,表现了人物在一系列冲突中不断陷入两难境地,最后对家庭、亲情、责任以及自我认知产生了各种困惑。《水边的蓝峰虎喉》(《钟山》第5期)围绕女摄影师于乃今、过气的音频主播施政华和饭店老板李菲菲展开,小说用充满了悬疑和超现实元素的故事,观照人物的内心,写出了他们的生活压力与现实欲望,也反映了他们在困境中试图寻找人生意义的努力。
陈武今年有《湖边的惊恐》(《北京文学》第1期)、《三里屯东街的雪》(《清明》第3期)、《时间的版本》(《飞天》第6期)、《深藏不露》(《芙蓉》第5期)、《穿越郊野公园》(《作家》第11期)等5部中篇小说发表,这些小说无一例外地都是以现代城市人的精神迷茫为内核,用悬疑跌宕的方式讲述一系列偶遇与重逢的情感故事。作家擅长用一种异于日常生活的力量,为现代人空虚无聊的精神世界寻得片刻欣慰与寄托,但光明的结尾其实并不能掩盖现代都市人精神世界的荒凉与贫瘠。徐向林的《闯入者》(《安徽文学》第7期)也用戏剧性的职场故事表现了现代人人际关系的冷漠与疏离、感情纠葛的复杂和不确定,以及精神深处的空虚。
更年轻一代的作家,对这一主题更是有着天然的表现热情。秦汝璧的《五十九度灰》(《钟山》第2期)中一群参加学习班的人因疫情被迫留驻原地,与外界隔绝。小说将人物置于特殊的“封锁”空间中,像一个小剧场的舞台,每个人讲述着自己或亲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把人们生活中的琐碎、尴尬、无奈、窘迫、焦灼以及一切难于纾解的痛苦一点点呈现出来。“灰色”就是对现代人复杂、含混与暧昧的生命状态与孤独无依的精神处境的素描。钱墨痕的《山海》(《当代》第3期)通过庄之山和方海生婚后的日常生活,表现了两个年轻人在欲望、情感、现实中的权衡与较量、迷茫与无奈,揭示了现代年轻人的婚恋困境,以及更为本质的人精神深处的孤独。杜峤的《破镜记》(《钟山》第5期)通过“镜子”的核心意象,探讨了包括夫妻关系、母女关系等亲密关系中的信任、猜疑等复杂的情感,镜子横亘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看似亲密的关系其实充斥着难以言说的隔阂和误解。
生活在一个不确定的现代世界,是当下人们共同面临的精神现实。从某种意义上讲,所有的现代写作,似乎都是在不确定的世界寻找确定的一个过程。上述这些作品深入个体内部,勘探现代人内在的生活,从不同的角度呈现了当下人们的精神困境,有些作家还试图用自己的思考向各个方向突围,非常难能可贵。
以上是对进入我视野的2024年江苏中篇小说创作成果的一个粗略盘点。当然,稳定的成绩背后,我们也要看到隐藏的一些问题。比如,作家队伍的代际断层。2024年江苏中篇小说的创作主体虽然涵盖了从“50后”到“00后”的各个年龄层作家,但事实上仍以“60后”和“70后”作家为主,“80后”“90后”年轻作家还不多,整个江苏作家队伍的梯队建设面临挑战。比如,在作品数量每年相对持平的情况下,今年发表后被转载、获奖,以及登上全国各种年度小说榜或进入全国小说年选的作品都有所减少,能进入全国视野的优秀中篇小说凤毛麟角。再比如,有些作品在主题、题材,以及叙事方式等方面存在同质化倾向,缺少创新,特别是在集中阅读时,这一问题显得尤为难以忽略。
此外,当下所有文学创作面临的一个更大的问题是AI时代的来临。就在我写作这篇综述的2025年春天,随着国产AI大模型DeepSeek的发布,文学圈内对AI的关注和讨论也空前热烈。具体到我们讨论的中篇小说,众所周知,中篇小说的核心要素是故事,但若纯粹论讲故事,未来AI很可能比人类讲得更精彩,更惊心动魄,逻辑闭环更完美。那么,人类小说写作会被AI替代吗?故事之外,小说何为?2024年江苏中篇小说的创作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回答了这个问题:小说家讲故事从来都不只是在讲故事,而是用故事观照和反映时代与社会,用故事探讨人性的幽微与复杂,用故事对人类的精神世界进行不懈的探索。期待未来的中篇小说创作都能更好地回答这个问题,相信真正优秀的小说不仅不会被AI替代,还恰恰可能是AI时代人类对抗异化的无形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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